是怕撞到上面的吊柜,挺括军装和周围散落的锅碗瓢盆实在格格不入的。
料理台上摆着几个煎得焦黑的香肠,而锅里新下的正发出刺啦刺啦的抗议声。
油微微发热,男人拿起鸡蛋在锅沿一磕,像是力道没掌握好,蛋壳裂开一道大缝,蛋清顺着指节往下滑,黏糊糊滑到手背去。
女孩看得清楚,他眉头微皱想要甩掉那点蛋液时,脸色竟比平素处理军报时还要严肃些,这个风风火火的男人,此刻却被一颗鸡蛋难住了。
克莱恩本是去找厨师的,可手指刚悬在呼叫铃上,又鬼使神差收回了手,他转身去了厨房——煎香肠和煎鸡蛋,是军校时学的用来果腹的玩意儿。
女孩站在那,胸口突然有些涩,又涩得发软,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,从背后轻轻环住他,把脸颊贴在他温热后背上。
她突然想到,往常在厨房里,都是他那样贴在她身后的。
金发男人身体僵了一瞬,下一刻牢牢握住了缠在自己腰间的手。
他们没有回到那间华美的餐厅,就这么在厨房角落佣人用的小方桌旁坐下,他不再是上校,她也不再是要隐藏秘密的温文漪。头顶是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,照亮这顿自他们认识以来,最简单、甚至堪称最粗陋的晚餐。
香肠边缘蜷曲发焦,煎蛋像是盐撒多了,第一口下去,是典型的德国人口味,咸得她不由得蹙眉,可女孩一口一口,吃得很慢,很仔细,空气里只剩下刀叉偶尔碰到盘子的声响。
吃到第二块煎蛋时,女孩像是真被咸得舌尖发麻,她放下叉子,“赫尔曼,我想喝点酒。”
男人愣了一下,她平时不喝酒,上次找他要酒,还是不告而别之前的一夜。
他盯着她看了几秒,终还是从酒柜取出一瓶波尔多,1930年,本该是配烤鹿肉的佳酿,此刻倒在水晶杯里,价值连城的酒佐最简陋的餐。
“敬什么?”她强自牵起嘴角。
敬胜利?敬重逢?敬离别?他碰了碰她的杯子。“敬今夜。”
带着黑醋栗果香的酒液滑入喉咙,先是微涩,后是回甘,冲淡了舌尖的咸意,也稍稍让哽在胸口的那团酸胀松了些。
一瓶酒渐渐见了底。
这酒后劲足,而女孩脸皮薄,肌肤很快染上蔷薇色,从脸颊蔓延到锁骨去,她笑着这么看他,摇曳的灯下,眸中水光潋滟,眼尾泛红,透着不自知的叁分娇憨,七分诱惑。
不知谁先靠近的,唇瓣相触,葡萄酒香流转,这个吻不再如暴风雨般攻城略地,却极黏腻又极缠绵。
他抱起她走上楼梯。
雨后云层尽散,月光洒落在女孩瓷白胴体上,如同新雪轻覆于初绽的白山茶,这次的结合缓慢得近乎虔诚,像在进行一个将时间无限延展的仪式似的。
女孩放任自己在他身下全然舒展开,后来,或是一声吟哦,或是一次无意唤出的“赫尔曼”,男人再次失控。
缠绵像是毫无尽头,当一切终于平息,天边已然泛了白,庭院水洼里,飘着几片被夜雨打落的玫瑰花瓣,一切宁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卧室里旖旎气息还没散尽,克莱恩撑起身,借着熹微天光凝视她的睡颜,良久,他拨开她额前汗湿的黑发,落下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吻。
金发与黑发在枕上整夜纠缠,又在晨光中分开。
后来两天,她换着菜式的给他下厨,都是他最爱吃的菜。法式红酒烩牛肉、烤猪肘配啤酒酱,她最近学会的巴伐利亚烤鸭、还有他最喜欢的小笼包。
他们每夜都在开不同的红酒,捡着最贵的开,1934年的罗曼尼·康帝散着陈年果木香,1929年的伯图丝泛着石榴色,1930年的凯隆世家尝起来像天鹅绒一样滑。

